【红色记忆】开始长征①:离开中央苏区 渡湘江‖蔡长风

时间: 2024-01-26 13:46:14 作者: 诺米家居馆

  1932年底至1933年9月,又对苏区发动了第四次、第五次“围剿”,尤其是在第五次反“围剿”斗争中,“左”倾路线的领导者,放弃了同志的战略战术原则,迫使红军与强大的敌人进行阵地战,进行短促突击,以堡垒对堡垒,同敌人拚人力、拚物力、拼消耗。红军伤亡很大,损失惨重,无力取之于敌来补充自己;根据地也日渐缩小,又使红军失去了就地取给的条件和来源。虽然根据地人民竭尽全力,也不能够确保及时供应,这也是导致第五次反“围剿”失败的原因之一。供给工作和部队建设也遭受了严重挫折,红军被迫开始了举世闻名的二万五千里长征。

  在一个晴天的上午,整齐的队伍在驻地的草坪上待命出发。乡亲们扶老携幼赶到集合点,有的捧着送行的米酒给战士喝,有的把煮熟的鸡蛋塞到战士手里,有的拉着战士的手问:“何时回来?”不少人止不住呜呜哭了起来……

  军号响了,告别了苏区的亲人,战士们迈着沉重的步伐出发了。这是1934年10月16日。谁也没想到,这一别,竟是我们二万五千里长征的开始。

  那时,我在第一方面军第一军团一师三团供给处任粮服股长,处长是徐林同志。全团二千七百多人,共21个伙食单位。当时由于“左”倾路线的领导者实行退却中的逃跑主义,对战略转移又没做必要的思想动员和组织准备。临行前,我们把锅碗瓢盆、辎重行李、粮食给养带的样样俱全,全团齐装满员,辎重满载,来了个大搬家。

  我团随一军团左翼,由兴国南下,在江西安远、信丰间突破了敌军第一道封锁线后,又挥师西进,分别在湖南的海城、城口和良田、宜章间突破了敌人的第二、第三道封锁线,到达广西境内湘江东岸。部队翻山越岭,负重行军,每天走八九十里山路,人困马乏,人心浮动,经常有人问:“我们要到哪里去?还需走多久?”问也不怪,战士们已习惯在苏区的战斗,对不知去向的转移,是很难一下子想通的。江西老表更舍不得离开生他养他的故土。

  进入蒋管区,局面就更不同了。天上敌机骚扰,地上敌军堵截。部队在敌人的堡垒碉堡中穿插迂回,夜行晓宿。有的摸黑走了一夜,好容易盼到天亮,为了不被敌人发现,不能进村子,只好在山洼里或树林里休息。部队所到之处基本是十室九空,群众受的反动宣传和胁迫,都逃到山上去了。带路找不到向导,买油、盐、菜找不到卖主,只能边走边打土豪搞点东西。又苦于行军途中不好携带过多,战士们吃不好、睡不好,个个疲备不堪。我不禁想起了红军一、二、三次反“围剿”时的情况,那时何等的畅快,何等的气概。活捉张辉瓒,歼敌七八万,横扫七百里,班师回赣南……那时我们牵着敌人的鼻子走,而今呢?那时红军和苏区人民亲如一家,儿童团站岗放哨,妇女帮助烧饭,做军鞋,赤卫队和红军一道参战,弹药、物资前送,伤员后运。而今连群众的影子都找不到。搞得吃饭难、行路难,这到底为什么?百思不得其解。

  突破敌人的三道封锁线后,部队继续向西进发。鏖战湘江,又粉碎了敌人精心设置的第四道封锁线。在这段时间里,我们越来越感到笨重的大行李和辎重已成了部队转移的累赘,不但失去了后方应有的保证作用,反而要部队掩护,使部队走走停停,行动迟缓,没办法摆脱敌人,极大地影响了部队的作战和行动。正如遵义会议“中央关于反敌人五次‘围剿’的总结决议”中所指出:“庞大的军委纵队及各军团后方部的组织,使行军作战受到极大困难,使所有战斗部队,都成了掩护队,使部队行动迟缓,失去原定到达地区的先机。”

  1934年11月中旬,红一军团一师三团在道州完成阻击敌人的任务后,奉命昼夜兼程赶往全州参加湘江之战。

  团长黄永胜向我们交待任务时说:敌人利用湘江作为天然屏障,沿江修筑了一百多个碉堡。蒋介石调集40万大军尾追堵截,企图消灭红军于湘江以东地区。

  红三团的任务是在界首、灵渠间抗击敌人的追、围、堵、截,掩护中央纵队顺利通过湘江和湘桂公路。

  当晚,部队出发了。全团仍是辎重满载,齐装满员。一路上,人挤人、肩碰肩,部队时走时停,在狭窄的山路上慢慢地爬行。经过一夜行军,我们按照师部命令,好不容易赶到界首。

  在界首、灵渠一线,我团与敌人浴血奋战了几个昼夜。开始是死守阵地,抗击敌人,死打硬拼,后来接到师部命令,要我们转移阵地,以运动防御的手段,迟滞敌人的前进,为中央纵队渡江争取时间。按照师部命令,我团沿湘桂公路,边战边撤。敌人死命猛攻,又有飞机轰炸。我们带着坛坛罐罐等笨重物资与敌周旋。行军路上,这边是赶牲口的吆喝声,骡马的嘶叫声,铜锅、洋桶的碰撞声,那边是枪声、炮声、敌机的轰鸣声和炸弹的爆炸声。在这种情况下,虽然我们指战员英勇善战,为保卫党中央敢于流血牺牲,但由于负担过重,部队难以灵活、主动出击。我们几乎每走一步,都要付出血的代价。伤员在持续不断的增加,在敌人追击下,携带的辎重、物资大量遗弃和丢失。湘江沿岸,到处可见丢弃的书籍、背包、米袋、公文箱、担架、锅桶、被服、笨重的印刷机,都是前面部队和机关丢下的。看到这些,同志们摇头叹息,我心里也不是滋味。这么多东西带着累赘,扔了可惜。早知今日,悔不该当初。

  我们退至界首。师部传来命令,中央纵队已渡过湘江并跨越湘桂公路,要我团设法摆脱敌人,迅速渡江。接到命令后,团部当即安排,要后梯队先过江,战斗部队掩护,由供给处徐林主任和管理处彭正南主任负责,统一指挥全团伤病员、勤杂人员携带辎重、行李在当晚首先渡江。把特重伤病员就地安排在贫苦农民家中,给予一定报酬(银元、粮食等),嘱托伤员安心养伤。我们做好渡江准备,晚8点起到渡江点待命。沿江的土坎田埂上,集结了成千上万的渡,但很肃静,听不到人喊马嘶,看不见半点火光,大家都以紧张的心情,静待着过江命令到来。为了安全,彼此间一次又一次地探身贴耳小声传达过江需要注意的几点:不要说话,不要吸烟,不要掉队,不要让骡马嘶叫,一个单位紧跟一个单位过江。在这紧张而短暂的时刻,挑夫在检查挑担上的绳索,马夫在整理鞍架,有的在搓草绳给牲口作套嘴,有的在整理行李……这一切都是无声地进行。

  午夜时分,后勤人员首先开始过江。人员骡马涉水行。过江后跑步通过湘桂公路,急行军30余里,拂晓前赶到指定地点,忙着筹粮做饭,等待部队到来。直到次日黄昏,团首长才率队赶来。原来主力部队掩护我们过江后,天已大亮,部队被迫就地隐蔽了一天。晚上,部队刚过江又遭遇敌人堵截,形成敌我包围和反包围,苦战一夜,部队才夺路冲出重围。

  湘江一战,“虽然突破了敌人第四道封锁线,渡过湘江,却付出了惨重的代价,人员折损过半”。全团只剩下一千余人。湘江流淌的鲜血使我思索:红军离开苏区,为什么行动如此艰难,处境如此被动?湘江战役为何打得如此残酷?虽然百思不解,但我坚信有毛主席等领导在,这种被动局面一定会改变的。

  红军跨过湘江,向贵州进发,12月中旬攻占黎平。部队在这个地方进行了整编和轻装,减少非战斗人员,充实战斗部队,团部供给处人员减编近一半,对所携辎重、物资也按上级精简要求做了坚决处理。减少了累赘,提高了部队战斗力和机动能力。黎平整编后,部队随即深入贵州,挺进云南,在等领导的正确指挥下,采取高度灵活的机动作战方针,在云、贵、川地区,大踏步前进,大范围迂回,声东击西,穿插于敌人之间,搞得敌人扑朔迷离,疲于奔命,打破了蒋介石和川、黔、湘、滇四省军阀的合围,掌握了战略主动权。

  随着军事方针的改变,供给工作也出现了新的问题:人员不足,机构不健全;部队长期在白区穿插行动,完全无后方依托,供给困难;部队边行军、边作战,饱饿不均;打了土豪,粮食带不完,没有打土豪就得空肚子。我们团在云、贵、川交界的扎西(威信)地区活动时就曾发生粮荒。初到扎西,粮食来源主要靠打土豪,靠临时筹措还算过得去。后来,由于部队较长时间在该地区迂回,土豪打得差不多了,粮仓开过了,吃粮发生了困难,有的连队米袋用空了。

  为摆脱困境,保证军事行动的胜利,团党委号召全团指战员人人动手,大家搞粮食。自己筹措,补充自己。在筹粮工作上,改变了过去临时筹措的办法,建立了筹粮、筹款工作组,由政治处俱乐部主任肖元礼、司令部侦察股长王全珍和我3人组成,肖元礼任组长。各连都配备专职筹粮筹款人员。筹粮筹款工作组除了筹措粮、款外,还负责战场缴获物资的分发和处理。这一组织形式一直延续到出了腊子口后的白龙镇改编。

  自从成立了筹粮、款工作组,大家围绕怎么样才能解决部队的吃饭问题积极出主意、想办法,工作开展得十分活跃。每天行军,我们边走边调查,首先向向导了解,由甲村调查到乙村,由近及远,有土豪就有粮,打倒土豪,没收粮款;遇到粮行就动员捐粮。土豪、粮行都没有,就向群众或向富户借粮;有时也用没收的杂粮兑换粮食。不论在任何情况下,都能保证部队备有三至五天的粮食。为了方便携带,采取责任到人、分散携带的办法。每人一条米袋,除伤病员外,上至团长下到士兵,人人都要背米,必要时才雇人挑米。此外,每人要携带半斤炒米,以备遇特殊情况来不及做饭时用。对携带的粮食常常检验核查,发现有受潮的米首先食用,严格用粮定量,并经常进行爱护粮食的教育,较好地解决了部队的吃饭问题。供给处根据离开苏区后部队边行军边打仗的真实的情况,认识到保证部队吃饱饭、有草鞋穿,是供给工作中最重要的事。

  红军长征中,由于物资无源补给,服装长时间没换发,破的破,旧的旧,连打补钉的布都没有,只好把打土豪没收的被单、长衫撕破做补钉。补的衣服五花八门。攻克遵义,我参加了遵义城临时缝制军服工作。我们团领到二百多套,全部发给了部队。团领导和机关人员依旧穿着原来的破旧衣服。天天行军,穿鞋的问题也相当突出。草鞋人人会打,可是一缺材料,二没时间。光用稻草打成的草鞋不结实,加上点布条或麻打草鞋,既轻便又耐穿。

  有的同志还在草鞋上编结点红、绿毛绒线,增加了鞋的美观。每次打土豪,大家注意收集,有时也买点麻。云、贵、川地区雨多、土粘、路滑,为了防滑,我们仿效当地群众在草鞋底上挂一个铁环,四川叫“鞋码子”,可起防滑作用。

  (本文由海军少将蔡长风生前撰写,蔡长风女儿蔡玲供“方志四川”新媒体矩阵及“四川省情网”发布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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